每天,数以亿计的内容在各式各样的社交媒体中形成信息流,用户沉浸其中,花大量时间阅读、评论或分享。
这些信息中,有的关乎“无穷的远方、无数的人们”,因为重要而获得了人们的关注,也因为关注而变得更重要。有的则是营销广告、虚假内容、垃圾信息,甚至是争吵谩骂,它们出现在人们眼前,来源和真伪都难以分辨。
不管是哪一种信息,如此庞大的体量都会是对人类注意力极限的挑战。本期全媒派(ID:quanmeipai)试图探讨在堆积如山的信息生活中,人们如何处理这种无休无止的信息打扰。
未知让人恐惧,全知让人焦虑
人们对信息的渴望自古有之。从洞穴里古老的壁画者,到沟通天人的巫师,远古社会掌握信息的人,通常都被视为领袖,获得尊重和声望。这些人是信息的“把关人”,也是神的代言人或“天意”的传播者,他们分享着虚虚实实的信息,填补着人群对信息的渴望。与此同时,人群内部也会借助信息交流,进行资源分享、自我保护和建立社交关系,进而达成共识和认同,形成团结牢固的群体。
随着媒介技术发展,信息在龟甲羊皮、竹简纸张、书籍报纸以及广播电视中保存和传播。时至今日,互联网技术让信息传播更为便捷,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这样大量产出信息:我们每天都会产生5亿条推文、2940亿封电子邮件、400万GB的Facebook数据、650亿条WhatsApp消息和72万个小时的YouTube新视频。[1]
毫不夸张地说,一天24小时,除了睡眠中潜意识的脑神经信息处理,或许我们有15个小时以上,都在和社交媒体中不断涌现的信息打交道。
这些信息依照社交媒体属性的不同,可以大致分为熟人信息和陌生人信息。前者出现在QQ、微信、钉钉、Facebook等主打熟人社交的软件,包括工作交流或生活沟通等,后者则出现在以微博、抖音、小红书、Twitter等侧重于陌生人社交的平台,呈现出五彩斑斓的“外面的世界”。
当然,除了以上两类主要信息,社交媒体中还存在着许多虚假信息、营销信息等,它们往往混杂在信息流里,需要用户去特别辨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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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,人们对信息的渴望在社交媒体中得到了充分满足。信息的好坏,似乎不再有固定标准,一切都变成了“我”的主观体验:什么对“我”有用,什么“我”不感兴趣。
然而,值得注意的现象是,为什么关注得越多,收到的信息越多,我们就越感到紧张和压力呢?
这是因为:未知让人恐惧,全知让人焦虑。
直观而言,网络技术进步和社交媒体发展可以帮助人们获得更多信息,增强交互促进协同。然而,事实并非如此,面对未知,人们会感到恐惧,担心错过热点资讯而失去某些发展机会,甚至是遭遇生存危机。
这种对信息错失引发的恐惧感,被学者称为“Fear Of Missing Out”,简称“FOMO”,意指人们从原先害怕信息不足,转变为恐惧错过信息。数据显示,现代人每过6.5分钟就会看一次手机,一天看150次。[2]
想像一下我们自己,是否也曾幻听过微信语音的提示音,以及不断抬起手机等屏幕亮起以确认是否有新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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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“信息错失恐惧”对应的,则是“信息疲劳”,指面对全知,我们不得不承受信息过剩造成的倦怠和焦虑。韩炳哲在《在群中》提及“信息疲劳综合症”(Information Fatigue Syndrome,简称“IFS”),主要表现是“分析能力不断下降,无法集中注意力,普遍焦虑,或者失去承担责任的能力”。他对信息过载进一步批判,认为“从某个临界点开始,信息不再能给我们带来资讯,而只会让事物变畸形;交流不再能带来沟通,而只是单纯的叠加。”[3]
在社交媒体信息堆积如山的背景下,不管是恐惧于信息错失,还是焦虑于信息过载,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时代的病症,给我们的生理和心理上带来改变。
心理学教授拉里·D·罗森认为,当人们查看完手机再放下之后,肾上腺会分泌皮质醇。少量皮质醇是有益的,但太多则会让人变得焦虑。减轻焦虑的较早方式就是再次查看手机。[4]
更有意思的是,我们既是这些信息的消费者,也同样是信息的生产者。这像是蒂姆·丹特对物质文化批判的变奏,“我们塑造我们创建的事物,然后由它们塑造我们。”
应用到信息的传播上,即“我们创造信息,然后信息改造我们”。
从逃离现实到逃离互联网
第48次《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》显示,截至2021年6月,我国网民规模达10.11亿。过去,我们希望通过互联网逃离现实。现在,互联网仿佛成为我们新的栖息地,那些“逃离互联网”的轶闻开始层出不穷。
是否曾有过这种时刻:信息流无穷无尽,不断切割着时间,注意力和知识体系都变得碎片化,正要决定放下手机,认真观看一部好电影,一个信息推送的手机震动,就让这一切泡汤了。
而且,社交媒体上的一些信息也许并没有什么重要性和迫切性,它们就像过去的无意义的噪音、广告传单、骚扰短信或垃圾邮件,利用新的技术手段不断在人们面前复现。
很多社交媒体都以“个性化推荐”为特色,并根据用户画像进行广告的定向推送,但这又成为一个双刃剑:过多的同质化内容让用户进入“过滤泡泡”,缺乏信息的“杂食性”,一旦关闭这一功能又会陷入更多混乱的信息中。为此,个人、终端、平台或监管侧都出于不同目的实施了管理举措。
个人层面,不少人都通过牺牲便捷性来换取喘息的机会,比如关闭提醒、禁止推送甚至卸载应用。或者是从某些APP的国内版转为使用国际版,那里的广告和垃圾信息推送似乎要少的很多。还有人选择在特定时间集中处理未读信息,减少被信息不断骚扰分散注意力。
终端层面,很多手机都增加了“限制APP使用时长”的功能,帮助用户“断网”。以苹果系统为例,“APP限额”允许用户为APP设置时间限额,超出使用时长后,APP便无法使用(除非用户输入密码)。不过,这种“断网”功能的实现还是要取决于用户的主观意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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